处方镇静剂的兴起

20世纪六七十年代，虽然违禁药泛滥，但真正广泛成瘾的却是合法处方药。滚石乐队在《妈妈的小帮手》中唱到的眠尔通，就是当时最流行的镇静催眠剂之一，自1955年上市后迅速风靡，短短几年产量达数十亿颗。类似的药物接连出现，尤其是安定，在1970年代成为美国最常见的处方药，甚至有约1/5的女性在使用。这些药物虽不容易致死过量，却极易诱发耐受和依赖，戒断痛苦不堪，成瘾问题极其普遍。

镇静剂的历史可以追溯更早。19世纪末的水合氯醛、溴化物，以及20世纪初期的巴比妥类药物，都因毒性和窄小的治疗窗而风险极高。直至安定的出现，镇静药物才迎来第二波潮流。它们因能缓解焦虑、帮助入睡而广受欢迎，却也常常导致患者陷入新的困境：失眠者更难入睡，焦虑者更混乱。

镇静剂流行的社会背景与阿片类药物危机颇为相似。苯二氮䓬类药物在“解放运动”时期的盛行，或许反映出人们面对社会矛盾时更倾向于逃避而非直面。阿片类药物泛滥同样折射出人类集体对痛苦的回避。尽管镇静剂的使用量因负面报道和监管压力下降，但酒精消费随之上升，因为这类药物本质上就是“药片形式的酒精”。历史一次次证明，人们总会寻找某种方式来逃避内在的痛苦与生活的重负。

巴比妥类药物

20世纪以来，人类合成了超过2500种巴比妥类药物，其中约50种进入临床，广泛用于失眠、癫痫和精神疾病的治疗。其起点是1903年上市的二乙基巴比妥酸（佛罗那），以显著的镇静、催眠和抗癫痫效果被誉为“神奇药物”。苯巴比妥甚至成为全球应用最广的抗癫痫药，被称为“巴比妥之王”。

然而，疗效伴随风险。巴比妥类药物容易导致耐受和成瘾，治疗窗狭窄，用量稍高便可能中毒或致死。二战时期，美国人每年服用超10亿颗，产量激增也催生了成瘾和过量案例。包括玛丽莲·梦露、吉米·亨德里克斯等名人都因巴比妥类药物相关中毒去世。药物与酒精或其他镇静剂合用更是危险，过量致死案例频发。

社会与政治层面，巴比妥类药物还被情报机构用于降低自制力，甚至作为“吐真剂”，并成为执行死刑的关键药物。戊硫代巴比妥钠在美国长期被用于注射死刑，引发巨大争议。尽管隐患重重，巴比妥类药物至今仍在外科麻醉、癫痫治疗、颅脑损伤干预中使用。但自1960年代苯二氮䓬类药物兴起后，巴比妥类逐渐退居次位。

苯二氮䓬类药物

苯二氮䓬类药物通过作用于GABA_A受体来增强抑制性神经传递，从而减轻焦虑、诱导睡眠、放松肌肉。这类药物因安全性相对高于巴比妥类（单独使用几乎不会致命过量）而在临床广泛使用，被用于治疗焦虑症、失眠、癫痫以及戒酒过程中的不适。

然而，安全并不等于无害。苯二氮䓬类药物长期使用会导致耐受与依赖：受体数量减少、敏感性下降，使得药效递减，一旦停药，焦虑和失眠反而更严重。患者会陷入“越吃越需要”的循环，形成药物成瘾。更糟糕的是，与其他药物或酒精混用时，过量风险显著升高，导致跌倒、车祸甚至致命事件。

焦虑和失眠问题的普遍性，进一步推高了这类药物的处方量。数据显示，1996—2013年，美国苯二氮䓬类处方增加67%，药品销售量增长3倍。尤其是焦虑，作为全球第六大致残原因，影响约1/3的人口，女性发病率是男性的2倍。尽管苯二氮䓬能短期缓解症状，但长期依赖不仅难以解决根本问题，还可能加剧痛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