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远不要停止

2007年圣诞，菲尔和妻子佩妮在棕榈泉影院看了电影《遗愿清单》，却意外被死亡、清单和人生意义的主题触动。电影中的角色让他联想到自己的过去、儿子，甚至未竟的心愿。走出影院时，偶遇比尔·盖茨和沃伦·巴菲特，两位巨擘的身影让他再次自省：他们似乎没有遗愿清单，那自己呢？

回到家后，他想起爷爷驾着没有驾照的T型福特从明尼苏达一路奔向俄勒冈的冒险，也想起车厢里甜甜圈和风吹过脸庞的安稳感。这份血脉里的勇气与不安，正是支撑他冒险和坚守的底气。40年后，他卸任CEO，耐克已是年销售额160亿美元的全球巨头，中国成了最大生产基地，比弗顿总部犹如一座园林，楼宇以伟大运动员命名，如乔丹、科比、普雷方丹，象征着品牌的精神传承。

菲尔开始将这些巧合串联：耐克全球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尾号是6453（键盘拼出NIKE），而倒过来的3546正好是普雷方丹的最好成绩3′54.6″。这真只是偶然吗？还是命运的低语？他把这些视为宇宙与自己开的小玩笑，提醒他：一切并非侥幸。就像当年雅典帕特农神庙下的顿悟，他明白生意早已超越了金钱，它是一种使命——永远不要停止，永远向前。

72精神与失去的儿子

菲尔常常在耐克园区里感受到一股激励人心的力量——街道和大楼的名字承载着公司历史与创始人的精神，也象征着感恩与传承。年轻员工甚至成立了“72精神”小组（公司1972年正式创立），主动保存公司早期的故事与灵感。他们像孩子渴望睡前故事一样，渴求从历史中汲取力量。这种精神不仅在员工中传承，也在代言人身上显现。例如勒布朗·詹姆斯专门研究耐克历史，还送菲尔一块刻着“1972”的劳力士，表达对机会的珍视。

菲尔也常回忆与运动员的亲密时刻：桑普拉斯扔球拍，阿加西在夺冠后流泪说“我们做到了”，泰格长久的拥抱，甚至参加他们父亲的葬礼。这些人对他而言不只是明星，更像家人。

然而，最刻骨的却是儿子马修的意外。马修一直在寻找自我，从叛逆到慈善，最终在萨尔瓦多投身公益。2000年，他在潜水时因“马提尼效应”意外身亡。菲尔选择相信儿子最后一刻是愉悦而无痛的，因为只有这样，他和佩妮才能继续活下去。噩耗传来时，他们正在影院看《怪物史莱克2》，特拉维斯走进黑暗的影厅，把他们带到光亮处，告诉了真相。那一刻，菲尔只记得脑海中反复回荡的七个字——“路终于走到尽头。”

这绝不只是生意

在经历了儿子马修去世的重创后，菲尔和佩妮与外界隔绝，但他们从亲友和运动员的支持中得到了力量。泰格·伍兹清晨7点半的慰问电话成为他永远的记忆，阿尔贝托·萨拉查心脏病突发时更是托付他照顾爱徒盖伦，让他再次感受到体育与生命的纽带。这些经历让菲尔意识到，耐克从来不是单纯的生意，而是人与人之间信任、承诺和热爱的交织。

他回忆起父母无言的爱，以及鲍尔曼和斯特拉瑟的离世。特别是斯特拉瑟的“背叛”与猝然去世，让他体会到竞争与宽恕的矛盾。而当耐克因海外“血汗工厂”危机遭到媒体和公众猛烈抨击时，他感受到类似的背叛与不公。尽管很多指责并不完全准确，但他也痛苦地承认：耐克必须要做得更好。

• 补充：
  • 罗布·斯特拉瑟最终因为个人发展和理念上的分歧选择离开耐克，与同时出走的彼得·摩尔共同加入了阿迪达斯（adidas），成为该品牌美国分部的高管和核心团队成员
  • 彼得·摩尔原本是耐克的重要设计师和创意总监，他是Nike Air Jordan 1、Nike Dunk等经典鞋款的主要设计者，同时也设计了知名的Jordan Wings和Jumpman标志。1987年摩尔离开耐克，随后于1990年代加入阿迪达斯，担任北美创意总监，并主导了adidas Equipment（EQT）系列和全新“三间Logo”的设计，对阿迪达斯品牌重塑有巨大贡献。

丛林中的能手

“血汗工厂”危机之后，耐克在10年间完成了脱胎换骨的改革。最典型的例子是发明水性黏合剂，彻底改善了制鞋厂空气污染的难题，减少97%的致癌物质，并且无私地将技术分享给全行业。这不仅让耐克从被指责的对象变成工厂改革的典范，还促使联合国称其为“黄金标准”。在此基础上，耐克发起“女孩效应”，投入巨额资源支持全球贫困地区女孩接受教育，打破贫困的代际循环。这些行动表明，危机虽痛苦，但也成为推动公司承担更大社会责任的契机。

菲尔将这些改变与自己年轻时的见闻相连：他一直相信国际贸易能创造繁荣，能减少战争。于是耐克在越南开设工厂，并因对当地经济贡献巨大而受到肯定。最震撼的一幕是，菲尔在1997年访问越南时，要求会见传奇将军武元甲。这位曾打败日本、法国和美国的战略天才，如今身材矮小、衣着朴素，却散发着坚定的光芒。当菲尔问“您是怎么做到的？”时，武元甲简短回答：“因为我是丛林中的能手。”

从遗憾到清单：菲尔·奈特的人生反思与使命

在回忆与思考中，菲尔常常想起日商岩井前CEO速水优。他从速水的平和智慧中得到启发，学会像“竹子”一样耐心成长，逐渐把耐克的管理团队培养壮大。这种长远视角让他明白，真正的建设需要时间和沉淀。

他也不断回忆身边伙伴们的人生轨迹：海斯用推土机推平自己的人生障碍，伍德尔从借出的8000美元到父母无法想象的160万美元回报，成为耐克最会讲故事的人；而约翰逊则在隐居中建起“孤独城堡”和免费开放的图书馆，继续践行他独特的人生方式。这些故事让菲尔看到，金钱虽会影响人，但更重要的是如何不被它支配，把重心转向更长远、更有意义的事业。

菲尔与妻子佩妮将大量财富投入公益，包括捐建马修·菲尔体育馆和纪念母亲的运动场。他深知母亲的鼓励与坚持对自己意义重大，也因此更明白爱与陪伴的价值。然而，纵使事业辉煌，他依然遗憾没有花更多时间陪伴两个儿子，尤其是马修。他坦言人生无法重来，但希望通过分享经验，提醒年轻人停下脚步，思考如何度过一生、追随内心冲动。

他告诫后辈：企业家不是乌托邦式的英雄，而是不断被阻挡、寡不敌众的挑战者。他们需要懂得坚持，也要懂得何时放弃并重新开始，放弃不等于停止。更重要的是，要相信运气和命运的作用——努力让人接近“道”，但最终的结果往往取决于超越个人意志的力量。

夜深时，他想起《遗愿清单》，也许自己真正的清单，就是写下耐克的故事，分享这一路的得与失，让后来者少走弯路，多一分勇气。于是，他在月光下开始写下属于自己的新清单。